近日，“工业固废、污泥伪装成‘环保营养土’流入市场”的新闻在养花圈炸开了锅。
不少养花人表示“天塌了”：自己耗费时间和精力小心栽培的花草总是半死不活，原来罪魁祸首是自己特意买的营养土！这些劣质营养土让花友们的心血付诸东流，更令人担心的是这些掺杂着重金属和有害物质的工业废土若用于种植蔬菜水果，很可能危害人体健康。
建筑垃圾摇身变成营养土
在江苏省淮安市，有多家低价营养土工厂，销量占网销市场的“一半以上”。其中一家位于淮阴区淮涟村的工厂，由养猪场改建而成，未挂公司牌匾。院内尘土飞扬，堆着成山的沙泥状土，机器轰鸣。
该工厂老板董应蒙称，其工厂共有4条生产线，春秋旺季一天可生产数百吨货。他直言自己没有固废处置资质，网销的低价营养土全用的是挖地基的渣土，但他无法出具检测报告。
记者现场取样送检，结果显示营养土中铅、镉、锌含量均超标。
董应蒙坦言，其重要营销手段是打“价格战”，通过低价抢占市场。他声称其与“花栖湖”两家企业的销量占全网“一半以上”。
经查，董应蒙的公司名为“淮安鸿扬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4年，经营范围包括营养土、有机肥的研发、生产及销售。
董应蒙曾含糊提到，厂旁的“固废山岭”是他所有。村干部表示，该地块是村里集体用地，早已被别人承包，土堆系当年房地产开发时挖的工程土临时倾倒在此，已成为历史遗留问题。该村干部称董的工厂是“典型的散乱污小企业”，但因开厂久、地皮问题而难以彻底取缔。
环境治理与废弃物综合利用专家曲睿晶指出，建筑垃圾绝对不得作为营养土直接使用，即便作为原料也需经过无害化处置。
记者从多家电商平台随机购买了十余款热销营养土，送至第三方权威检测机构检测。结果显示，其中7款产品的多个重金属检出值超过国家标准规定的“土壤污染风险筛选值”。涉事产品来自抖音的“小福星园艺”、“植觉园艺馆”、“i花财的小店”、“朝露园艺”；拼多多的“十六月花坊”、“大诚的营养土”；淘宝的“园艺用品工厂店”。“朝露园艺”营养土正是董应蒙的“淮安鸿扬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所产。
检测数据显示，这7款产品镉含量从0.9 mg/kg至1.56 mg/kg不等，均超过国家标准。部分产品锌、铅、铜、镍、铬含量也超标。其中，拼多多“大诚的营养土”店铺详情页显示，涉事产品“总售200万+件”。
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张玉彬指出，此类重金属超标土壤若用于种植蔬菜，重金属会被吸收，食用后对人体健康产生危害。皮肤直接接触也可能造成危害。他特别提醒，城市居民不能将此类营养土作为普通垃圾随意丢弃，建议由小区、物业和街道管理部门协调回收，统一进行无害化处理。
杭州花鸟市场走访
暂未发现涉事品牌产品
记者在杭州凤起花鸟城内走访了多家花卉店铺，均只售卖一到两种营养土，未包含此前网上曝光的几家涉事品牌或工厂的产品。
市场内在售的营养土大多是随意堆放在货架底下或者角落中，包装为绿色不透明编织袋，看不出里面土壤的情况。
在一家店铺售卖的“全元素营养土”外包装上，仅写着“含有植物所需的多种营养成分”，无具体的产品成分列表和质检报告。
“就是含有营养成分的土。”当被询问具体的土壤成分时，店主并未进行正面回答。
在另一家临街花卉店铺内，记者看到其售卖的唯一一款营养土编织袋背面的产品说明里写着“优选富含有机物质的食用糟粕、木屑、珍珠岩、蚯蚓土等为原料”，但当记者想要查看袋中的土壤样品时，遭到了店主的拒绝。
“和小包装里的土样是差不多的，就是土壤颜色更黑一点，营养更好。”店主仅拿出一袋小包装的土壤样品进行展示。
“这个土很细，里面完全没有颗粒介质，一浇水就全部黏在一起了。”记者联系上了一位购买过该营养土的网友白泽（化名），她表示此产品的实际状况并不符合店家所声称的“质地疏松透气”。
由于土壤的透气性太差，白泽在无奈下扔掉了大部分营养土，仅保留了小部分和其他基质掺在一起用于培育非洲菊，“浇水渗不下去，我只能减少浇水的次数，非洲菊长得还行，但完全不是这个土壤的功劳”。
为了解更专业的行情，记者找到了杨家花卉世界内的“富阳绿友花土”花土专卖店。店里的花土价格在10元到200元不等，有进口和国产之分。
店员听说了营养土里掺工业废土的乱象，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现在他们一包土卖5块钱，我进价都不够本。这10块钱的土，我进货价就要9块多，再加上装卸费，我们主要就是跑量。”
自制营养土成花友潮流
面对市场上营养土质量参差不齐的现状，不少花友把目光投向了自制营养土。
“我尝试在土壤里混合椰壳和珍珠岩，还加入了树叶、果皮等，模拟植物生长的自然环境，养出来的兰花今年长了八个芽。”网友高山（化名）向记者分享了自己的经验。高山说，此前他在市面上购买营养土养出来的花经常半死不活，基本看不出什么效果，因此他从今年开始尝试自己调配土壤，天然土壤中混入树叶、松针等，腐烂形成的腐殖酸是大自然中最好的养料。
除了购买土壤和多种基质自己调配自制土，还有不少花友选择去亲友的田地里挖土。
“花鸟市场的营养土往往针对某品种的花卉，营养好肥力强，但是大部分的花草其实并不需要专用营养土。”市民潘先生表示，自己种了十多年花，最终发现天然土壤和人工营养土的差距并不大。
“无毒、无化工污染，是山上的土壤最大的好处，”潘先生解释了他选用天然土壤的原因，“而且更加经济方便，住在农村的人可以直接就地取材。”
杭州丝米园艺的沈老板在杭州剑桥花卉园已经开了20多年的实体店。他建议消费者优先选择实体店品牌产品。“线下商家多有固定场所和供应商，为维护信誉，较少采用劣质材料。”他表示，自行挖取的土壤可能是建筑回填土或河道冲积土，并不适宜种植。“网上特别便宜的营养土不建议购买，若掺杂有害物质反而得不偿失。”
对于“自家田里挖的土能否代替营养土使用”的疑问，沈老板表示，经验丰富者经过消毒、混合腐殖质等处理后或可使用，但过程繁琐。“一包品牌土不过十余元，对大多数消费者来说是更稳妥省心的选择。”
营养土的低价竞争，也在严重挤压着正规经营者的生存空间。
在剑桥花卉园经营“营养土批发”的赵传福表示，劣质营养土已让他们这些本地正经卖家困扰许久。“那些人用工业垃圾、电厂废料混上一些珍珠岩，成本极低，二十多斤一包只卖三块五。”赵传福告诉记者，这种恶性竞争导致正规营养土价格被严重压低，“我们卖贵了根本没人要。”
综合澎湃新闻、钱江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