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廖仕祺
提起药品说明书，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相信多数人会吐槽“看不清也看不懂”。因为上面的字实在是太小太小了，密密麻麻一大片，再加上各种生僻字和专业术语甚至化学公式，字体小尤其对于老年人来说太不友好。
说明书字体为何不能大一些？字号过小对患者用药安全会产生哪些具体影响？连日来，极目新闻记者对此进行了实地采访。
一张纸挤下数十项内容
药品说明书为啥这么“迷你”？
极目新闻记者探访了武昌区、洪山区多家药店，药店工作人员表示，目前店里所售药品的说明书都是厂家统一提供的标准版，没有听说有“大号”版本。洪山区一家药店的工作人员表示，买药的顾客大多是拿了药就走，很少有人会在店里仔细看说明书。尤其是老年顾客，基本都是拿着医院的处方来买药，用法用量医生都已经交代过，他们一般不会再看说明书。
随后，记者在药店随机购买了几种药品，这些药品的说明书字体普遍比正常书籍的字体小得多，这些药品说明书均只有一张纸，大小不一，有的是单面印刷，有的则是密密麻麻的双面印刷。部分处方药说明书因内容繁杂，排版十分密集，即便是年轻人，也要凑近才能看清。有的说明书上，字体都一样大粗细一致；有的说明书则对“禁忌”“注意事项”部分进行了字体的加黑加粗。一款抗生素类处方药的说明书，仅不良反应、禁忌、注意事项等内容就占了满满两页，字体细小且行距狭窄。记者随机选择了几张说明书给长期从事出版行业的工作人员阅读，据其估算，说明书上的字体大约为6号字或小6号字。
药品说明书“字太小”的问题，也引起了一些网友的吐槽。记者在某社交平台搜索“药品说明书字太小”看到，不少网友发笔记吐槽药品说明书字数多、字号小，且用语较为晦涩难懂，阅读起来很费劲。“谁能告诉我这药怎么吃，多大量？我实在看不清写了啥。”“那么多的内容，我们关注的一个点就是用法用量，以及适应症状。”“给家里老人买的药，说明书字号小到离谱，没有放大镜根本看不了。”“每次帮老人整理药盒，都要把说明书上的用法用量抄下来贴在药盒上，太麻烦了。”……类似这样的吐槽笔记，社交平台上有不少。
药品说明书上的字为何这么小呢？一位药企工作人员透露，说明书字号大小主要取决于生产企业，有些处方药的说明书内容太多，涉及适应证、用法用量、不良反应、药物相互作用等数十项内容，而药品包装盒的大小有限，通常只能用A5尺寸的纸张印刷说明书，用普通字号排版根本放不下。为了在有限的篇幅里呈现全部内容，只能缩小字号。如果要放大字号，就必须增加纸张面积，这会给说明书的折叠和包装带来很大难度，同时也会增加生产成本。
小字体暗藏用药安全风险
医院推出贴心用药提示服务
“药品说明书字号过小，看似是‘阅读问题’，实则暗藏用药安全隐患。”武汉市第六医院药剂科主任于洋表示，日常工作中，经常会收到患者反映说明书字号太小、阅读困难的问题，属于较为常见的咨询内容之一。反馈该问题的患者主要集中在四类人群：一是60岁以上的老年患者，他们大多视力下降，对细小字体辨识度低；二是慢性病长期用药患者，需要反复查阅说明书确认用药细节；三是文化程度较低或首次用药的患者，对专业术语理解能力较弱，高度依赖说明书上的通俗表述；四是视力障碍或眼科疾病患者。
“随着老龄化程度加深，这个问题会越来越突出。”于洋坦言，字号过小对患者用药安全的影响不容忽视。最常见的就是对剂量、用法等理解错误，比如将“每日一次”误看为“每日三次”，或将“每次半片”看成“每次一片”；其次，患者可能会忽视服药时间或特殊服用要求，比如忽视“空腹服用”“餐后服用”的提示；此外，部分患者会因看不清禁忌证、药物相互作用等信息，在同时服用多种药物时，增加不良反应的风险；还有些患者会因未能及时识别不良反应的症状，延误停药和就医的时机。
“在实际工作中，虽较少发生严重不良事件，但确实发现过因患者‘没看清’‘没看懂’而服药不规范的情况，需通过药师干预来进行及时的纠正。”于洋介绍，针对说明书阅读困难的患者，药师会进行一对一的口头用药指导，重点解释用法用量、服药时间、不良反应及注意事项等关键信息，对于重要内容还会反复强调，确保患者理解。对于老年慢病患者，药师还会提供简化版的用药说明，必要时会建议家属陪同取药，以便药师直接向家属交代用药细节。
长江航运总医院药学科主任医师张倩睿表示，老年患者有用药问题时，更倾向于咨询门诊或管床医生。临床医生通常会根据患者情况，手写一份用药提醒小纸条，上面清晰标注服药时间、剂量、注意事项等内容，方便老年患者查看。记者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药房取药时看到，药房工作人员在发药的同时，还会提供一张机打的用药提示单，提示单上会注明药品的规格、用法，并在备注里提醒一些需要注意的禁忌事项。
国家药监局推进药品说明书适老化试点
1765个药品已参与改革
药品说明书“看不清”的痛点，早已引起国家层面的关注。2023年，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关于药品说明书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革试点工作方案的公告》（2023年第142号），旨在解决药品说明书“看不清”问题，满足老年人、残疾人用药需求。
根据公告，试点范围涵盖上海、江苏、浙江、江西、山东、湖南、广东、陕西8个省份，试点品种为常用的口服、外用等药品制剂。试点工作按照省级药品监管部门组织、药品上市许可持有人自愿申请、分步实施的原则推进。境外生产药品可直接向国家药监局药品审评中心提出申请，其他省市持有人也可向所在地省级药品监管部门申请参与。
在试点方式上，药企有三种选择：一是提供纸质大字版说明书，同时鼓励提供电子完整版说明书；二是提供纸质完整版说明书，搭配电子完整版说明书；三是提供纸质简化版说明书，同步提供电子完整版说明书。公告还鼓励药企提供语音播报服务、盲文信息，满足特殊群体的用药需求。
对于纸质说明书，要求药企按照相关指南编制大字版、简化版说明书，确保内容与完整版一致，仅调整字体、格式，做到清晰易辨。电子说明书则要求在药品最小销售单元包装或纸质说明书上印制条形码或二维码，扫码即可获取完整版内容，且电子说明书需与监管部门核准的最新版本保持一致。
公告明确了实施步骤，从组织动员、报送名单、名单公布，到备案实施、总结推广，形成完整的工作闭环。药企自名单公布之日起六个月内，需完成相关说明书的备案工作，逾期未完成的，将被取消试点资格。国家药监局将在试点期间收集各方意见，总结经验后推广至其他药品。
记者梳理相关报道发现，国家药监局于2023年发布首批药品说明书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革试点名单。2024年，首个附有改版说明书的产品正式投放市场。截至今年8月，国家药监局共发布五批试点名单，已有1765个药品参与药品说明书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革试点工作。
作为全国首批8个药品说明书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革试点省份之一，陕西设计开发了药品说明书数字化服务平台，对电子药品说明书功能优化升级，正式上线集大字版、简化版、完整版功能于一体并可实现语音播报的电子药品说明书。湖南省药监局已将药品注册监管系统进行升级改造，增加药品电子说明书的上传和生成二维码等相关功能，为企业提供免费的电子说明书存放数据平台。
来源：极目新闻（记者：廖仕祺）
